“扯,你是說我這些東西進不了博物館?我還告訴你,美國、法國、意大利、日本,國外有幾家大博物館沒有買過我的青銅器?”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還稅!人家博物館會收你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
“什么來路不明?胡說八道!”杜敏顯然已經(jīng)被我激怒,站起來朝我吼叫:“你懂個屁!我這些東西每一件都有詳細檔案,什么時間從哪兒出土……”說到此,杜敏停下來,似乎有所顧忌。
“你這也叫文物檔案呵?太容易了吧?潘家園那些擺地攤兒的農(nóng)民,一天誰不要編幾個故事?”我趕緊又添上一把火。
“你說我跟那些擺地攤兒的是一路貨色?”杜敏額頭上青筋凸現(xiàn),快失去理智了。
“你和他們有什么不一樣嗎?”我火上澆油。
“你給我聽著!第一,我是中國最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青銅專家,什么東西我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辨出它是哪個省仿造的、哪個地方出土的,他們懂個屁!第二,我的東西出土前我就先看好了地方,說好什么時間要,他們再刨出來,誰敢騙我?除非他不想活了!第三,我的青銅器還沒出境就先有買主了,貨到款到,哪個站地攤兒的能辦到這程度?”憤怒的情緒終于讓杜敏開始自我揭秘。
“好,就算你的東西是真品,又怎么進得了外國博物館?那些海關(guān)都是擺設、是吃干飯的?”
“告訴你,我經(jīng)營此道七八年,貨進貨出暢通無阻,還就沒有一次栽在海關(guān)。你不相信問狗哥去!哼,我還告訴你……”
正這時,一位不速之客闖進地下室。此人二十出頭,愣頭青一個,進門就質(zhì)問道:“杜爺你太不夠意思了,我談好的生意你怎么能從中插一腳!”很顯然,小伙子是這里的常客,不用通報就長驅(qū)直入。
因為有我在場,杜敏很尷尬,幾次想息事寧人,可怎么都平息不了對方的憤怒。小伙子打機關(guān)槍似地斥責一通后,撂下一句話就怒氣沖沖地走人了:“你看著辦吧,干咱們這一行,再橫也別把事情做絕了!”
“嗤,盡賣假貨,啥都不懂,還到這兒來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還敢拿我怎樣?”小伙子走后,杜敏覺著跌了面子,忿忿地說,跟我談話的勁頭也隨之而去。他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tài)說:“青銅器你指定出不了價,送你一件陶器玩玩,算是了結(jié)狗哥一個人情吧!”
就在我與杜敏見面后的幾天,安徽省公安廳刑警總隊接到群眾舉報:壽縣人杜敏將兩件商代青銅器,倒賣給一名香港人,非法獲利1200萬元。舉報還稱:杜敏一向出手闊綽、花錢如流水,是一個靠走私文物賺錢的暴發(fā)戶。
安徽省公安廳迅即就此事向文物部門問詢,得到的反饋是:如果舉報情況屬實,被盜賣的兩件文物均屬于國家珍貴文物,并希望公安部門能幫助他們追回文物。
由于可能涉及國家重要文物走私犯罪,杜敏理所當然地進入安徽警方的視線。為了盡快找到此案的突破口,警方?jīng)Q定先調(diào)查杜敏在各家銀行的資金賬戶,看看與他有經(jīng)濟往來的都是些什么人。因為青銅器交易都是大買賣,動輒幾百上千萬,不可能全部都以現(xiàn)金方式結(jié)算。
數(shù)日后,警方通過秘密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截至2001年,杜敏有一個賬戶上的資金往來每一筆都在百萬元以上,兩年總數(shù)多達9000多萬人民幣。就他的經(jīng)營情況而言,警方基本上可以斷定這些都是走私文物所得。另外從賬戶上還顯示出:杜敏早期的下家基本上是廣州、深圳的“客戶”,后來就漸漸轉(zhuǎn)換成香港、澳門人居多。此種跡象表明:杜敏走私文物分兩個階段,初期主要是依靠廣東人倒手出境,后來認識人多了,他干脆就甩開中介,將非法弄到手的文物,直接走私到香港、澳門等地。
經(jīng)過兩個月的外圍調(diào)查取證,安徽警方將杜敏團伙走私國家重要文物的犯罪行為列為大案要案偵辦,并馬上在杜敏的關(guān)系網(wǎng)里安插了內(nèi)線,隨時掌握他們新的犯罪證據(jù)。一張針對杜敏文物走私犯罪集團的天羅地網(wǎng)正式拉開。
由于杜敏倒賣的青銅文物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出手,基本上都是賣到香港和澳門,而內(nèi)地與香港、澳門在法律上存在不少差異。在香港和澳門,買賣任何文物都不被認為是犯罪行為,這無疑給專案組的破案工作增加了很大的難度。經(jīng)過專案組耐心溝通,終于取得了兩地警方的通力合作,從而在他們的協(xié)作下,基本查清了杜敏的犯罪事實,并成功地追回了部分贓物:四只青銅鬲、一件青銅提梁卣、兩只青銅壺,均屬國家二級文物。人證物證俱在,順利地打開了破案的缺口,警方開始著手尋找一個直接證據(jù)環(huán)節(jié),將主犯杜敏逮捕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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