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的女導(dǎo)演阿格涅絲卡·霍蘭（Agnieszka Holland）1995年拍攝的電影《日蝕》（Total Eclipse），講的是法國的兩位天才詩人保爾·魏爾倫（Paul Verlaine）和阿爾蒂爾·蘭波（Arthur Rimbaud）的故事。眾所周知，魏爾倫是19世紀末象征主義詩壇的代表人物，37歲病逝的蘭波則被稱為“現(xiàn)代詩之父”。

相差10歲的這倆人處于三角關(guān)系，又是互相欣賞的同性戀者，但是在詩的世界里卻是互不相讓的對手。由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Leonardo Dicaprio）扮演的年輕的蘭波是具有攻擊性、破壞性，是無法壓抑熱情的人物，不停地陷害當(dāng)時在巴黎詩壇已有地位的魏爾倫，以至最終中彈。

沉浸于電影中這兩位詩人的對話的我，聽到一句蘭波在與魏爾倫舌戰(zhàn)時脫口而出的話，不禁感到如同直面刀刃似的不寒而栗。我記得當(dāng)時蘭波是這樣說的：

“你是知道怎樣寫詩，但我知道為何寫詩。”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就是面對象征主義詩壇巨匠魏爾倫，告訴他丟失本質(zhì)而只依靠戲弄語言的方法來寫的詩是空殼，只有對本質(zhì)徹底性的質(zhì)疑，徹底地否定自己，能夠創(chuàng)造出新精神的態(tài)度，才是這個時代所需的真正詩篇。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在想我自己。我是否在對建筑提出根本的疑問？是不是只依靠惰性在畫建筑？對我來說，建筑是什么？我對自己的拷問難以終止。就好像蘭波的質(zhì)問不是對魏爾倫，而是針對我。

建筑設(shè)計是不斷與不同的事物相遇的工作。每次做新的設(shè)計，都能遇到不同的地段和人。新蓋的房子就應(yīng)該是新的，但我們的城市有很多房子是用舊的精神蓋起來的。為了那些用盡自己所有的財產(chǎn)，夢想嶄新又幸福生活的人們，假如建筑師沒有更新鮮更幸福的夢想，那些房子就是死的房子，也將背叛他們。雖是如此，就因建筑是非常艱辛的工作，當(dāng)偶爾自己也原諒自己的懶惰和膽怯的時候，蘭波總是向著我質(zhì)問：“你知道為什么做建筑嗎？”

恰好這些疑問就是上個時代不朽的建筑師們共同的話題，也就是這種力量形成了革命性建筑，改變了我們的人生，開創(chuàng)了新的時代。他們不應(yīng)只是存在于歷史中的記錄，更應(yīng)成為今天有效的教科書。特別是對被拋棄在夜色茫茫的海洋中的我，更是不可替代的老師。